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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菡一直喜欢悲伤的故事。她总认为悲伤的故事才感人,才深刻,才值得去看。周六周日的时候,她总是喜欢一个人蜷在大沙发里,对着电视或者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贡献她的鼻涕和眼泪。
2006年7月。
“要是当时她不离开,该多好。”她又一次指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嚎啕大哭。“哎呀,别哭了嘛,或者也是件好事呢?不然那个男主角也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多重要。”木木无奈地安慰着小菡。“可是、可是……”小菡泣不成声,一边擦眼泪,一边擦鼻涕的。
木木无奈地递给小菡一张餐巾纸:“你说你,每次都哭得一塌糊涂,还老爱看这些悲剧。有什么意思嘛,浪费眼泪。”
“……要是那些死掉或者离开的人是你的朋友,你就不会再喜欢看那些故事了。”木木一边再次把餐巾纸递给小菡,一边底气不足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小菡红着眼睛,“因为这些都是假的,是编剧编出来的嘛。再说了,我能有那么倒霉么!”她用手抹了抹微红的脸颊——上面还有残留的泪痕:“我的好朋友肯定都能一直好好的,一直陪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木木微笑了:“嗯。”
“对了,我走之后,你要记得和我发邮件、打电话、还有,寄生日礼物。懂?”小菡用命令的语气说,“好嘛,可为什么是我记得,不是你记得?”“因为我忙啊,我要适应新的环境,我肯定会比你忙的嘛!你念大学去了,应该会很闲的。”从小到大,小菡在木木面前都是这么“讲道理”。
木木和小菡究竟做了多少年好朋友——他们总是为这个争吵,并且一直没有结果。因为年代久远的事情总是不容易说清楚的。小菡总说是19年,因为她坚信,自己在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能够交朋友了。“我甚至记得你躺在我旁边尿床、我妈妈抱起你来,叫你妈妈过来看的样子。”小菡总是这样对木木说。而木木则坚持是16年:“人一般到3岁的时候才有记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理论。
小菡出生的那天凌晨,木木就出生了。于是乎,做了19年邻居,小菡知道木木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木木小时候曾经被木木妈换上过自己的小碎花裙子照相。当时木木妈对小菡妈说:“哎呀,我要是也生了个像你们家小菡一样漂亮的女儿就好了。”小菡妈喜笑颜开:“你们家木木长得多可爱多漂亮呀,知足吧你就。”两家大人就这样在互相吹捧和夸赞中带大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咱们谁跟谁啊”是小菡最喜欢用的一句话。每次要木木帮自己写作业、买早餐、补习功课……的时候,小菡都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你答应我了,咱们谁跟谁啊,是吧?”
木木也知道小菡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她左边脖子内侧有一块浅紫色的胎记,她从小就野蛮霸道、但是只对他一个人那样,她喜欢紫色的东西、喜欢幻想,她并不是老师和大部分同学眼中那种老实听话的“标兵”“好学生”,恰恰相反,她经常上课偷偷使坏、在草稿纸上画头猪之类的,还有很多次作业都是自己帮忙做的……
3岁,小菡第一次看见木木自己脱了裤子对着邻居家的花盆尿尿,她也傻乎乎地依葫芦画瓢试验了一把,结果被妈妈笑话并询问说咱们家小菡怎么都念幼儿园了还尿裤子。这个是木木和小菡永远的秘密,世界上没有其他人知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有好一段时间木木不用受小菡的威逼利诱,因为他掌握了让小菡准备欺负他的时候最有效的把柄。
同院子的哥哥拿走了木木爸新买给木木的玩具枪,木木要不回来,是小菡挺身而出,不费力气就把属于木木的玩具要了回来。很简单,她威胁说要把那个哥哥的不法行径告诉他的爸爸。后来小菡经常说,自己小时候就是上演过“猛女救俊男”的女英雄了。
7岁,一起离开幼儿园念了小学。分在隔壁班。每天放学跟附近的小伙伴一起回家,木木曾经一度想要脱离“女魔头”小菡的控制,跟着其他小男孩疯玩而“抛弃”同路回家的小菡,最后还是屈服在小菡的“淫威”之下,因为小菡不止一次去找木木的妈妈诉苦,并且告诉木木妈木木在学校和回家的路上所犯下的种种“恶行”。直到木木疏远了那些一伙一伙的小男生,回到小菡身边,每天乖乖地跟小菡一起回家为止。对此木木一直感叹,说小菡虽然永远就会那么一招“告御状”,确是永远奏效的。
13岁,小学毕业,双双考进省立华夏中学。双方都由于对方的存在而失去了早恋的机会。双方家长沾沾自喜,以为两个人已经在13年的相处中间建立了不可磨灭的牢固感情。而两个孩子确是单纯得像是春天清晨的露珠,干净透明,没有一丝杂念。
16岁,仍然在同一所高中念书。第一次感情危机。因为2月一封不知道谁写给小菡的情书和一盒同样不知道谁送给木木的巧克力,两个人似乎都想留给对方一些空间了。半个月两个人没有说话之后,双双主动要求举行和平谈判。恢复友谊的日子是美好的。同时,小菡父母越来越忙,于是每逢周六周日,小菡都去木木家,木木妈用心做饭招待她心中“未来的儿媳妇”的中晚餐,木木很是妒嫉。此外,在房间温习功课的木木总是被蜷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看得嚎啕大哭的小菡影响,最后不得不放弃功课,转而安慰这个小冤家。天晓得为什么,小妮子总爱看悲剧。
2006年。19岁。离别应该是8月份的事情,高考完,本来想趁着暑假和小菡好好玩一玩的,结果小菡却要跟着爸爸妈妈去美国了。
2007年的这个春天,1987年2月出生的小菡应该已经20岁了。同样20岁的木木翻着自己的相册,看着里面那个有着黑黑的短头发、眼睛大大的、分享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秘密、并且喜欢看悲剧的女孩子:如果去机场的路上她没有遇到那场车祸,这段友谊应该已经迎来它的第20个春天了——就依她的算吧,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已经能够交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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